离小洛洛

热爱写字的小透明一枚

楚乔传-客路青山外

我心中的公子

罗密欧酱:

以后更新随缘,不追求每月业绩了……




赵况抵达美林关那晚在府上大摆筵席,请宇文玥作为上宾,以美酒佳肴相待。

赵况此人向来好大喜功,又加之他今日有意为难宇文玥,在席间不断劝酒,大有不把对方灌醉不罢手的架势。

换做以前,宇文玥面子上喝上几杯便可以早早寻个理由离开,而现如今他却是镇守美林关的大将军,威名远播,他人若是以此来劝,也不好推脱,只能一杯杯下肚。所幸他内力不错,不至于被赵况真的灌醉在台上。

月七在一旁沉着张脸,见赵况手下又要来敬,两只眼睛都要冒出火来。

宇文玥心中虽明白月七对他的关心,却也难免感叹他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竟还是这样少年心气沉不住气。于是找了个理由打发他离开,免得叫人落下口实。

一直闹到三更,人群才散去。宇文玥安排人扶了已经走不动路的赵况回房后才自行离开。

出门时才发现外面在下雪,方才在席间,觥筹交错,竟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宇文玥站在廊下默默看了会儿,忽然觉得寒气刺骨,与体内的酒气一荡,整个人都头重脚轻起来。他赶紧回房命人点上暖炉,却还是晚了一步,当夜就发起烧来,一直到天明都不肯退去。

他现在是边关的头等人物,美林关上上下下的大小事务都要靠他做决断,万万是生不起病的。可正所谓病来如山倒,他这风寒起势凶险,命大夫下了猛药却也不见好。烧到第二日晚上,听见人声仅能迷迷糊糊答应几句,可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

月七跟蒙枫急得坐立难安,守在宇文玥床头把几个前来看诊的大夫瞪了个遍。

大夫说,将军这病皆因劳累而起,他本来身体就不好,畏寒,而这边关又冷得厉害,撑这么久才病倒已经是个奇迹了。

月七拉着为首的那个大夫道,不论什么药材,无论要花多少诊金,你们都要把我家公子治好。

大夫苦道,小公子你还和我们谈什么诊金呢?宇文将军为边关子民做的事我们都看得见,为他看病自当尽心竭力不取分文。只是这病实在凶险,你要我们给你一个保证,这实在是……

“什么凶险?怎么就凶险了……”月七一时急得连话都说不下去。

元嵩得了信,这会儿也赶过来守着,见月七这样便让蒙枫带他下去,以免打扰宇文玥休息。蒙枫起初不愿走,元嵩只得向她保证自己会亲自守在床边,她才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她走到月七身边,一拉衣袖,道:“我们先走吧,让这几个大夫再回去商量商量,缺什么药材,我们立刻去抓,城里没有的就上山上找,再不行,你就把月九召回来,他从小就管公子吃的药,对公子的身体最为了解,一定有办法的。”

“对,月九,我也是吓糊涂了,怎么没想到他。我这就写信把他喊回来。”月七扔下这句话,拔腿就跑。蒙枫又扭头看了元嵩一眼,这才引几位大夫出去。

现在屋里只剩下元嵩和一个昏睡的宇文玥,他摸了摸宇文玥露在被子外的手,只觉得滚烫滚烫,但再看他额头,却不见一颗汗水。

元嵩叹了口气,站起身,往暖炉里加了块碳,复又坐下。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木炭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元嵩望着窗户上的树影,半响,忽然道:“宇文玥,你可不能现在倒下啊。”


许是宇文玥听见了元嵩的话,到第三日清晨终于恢复了意识,喝了几口热粥,有了些力气。

这会儿月九也从燕北回来了,和月七两人在外面说着话。两人也不避讳,你一句我一句地骂着赵况,说他害公子生病,又骂他在外散布谣言说美林关的事务不该由公子一人把持。

“这些事交给他,他会办吗?”月七狠狠道。

“就是。”月九在一旁帮腔,“怕不要出门遇上黑鹰军就灰溜溜地逃回来了。”

听到这里,元嵩扑哧一声笑出了声。宇文玥靠在床头,大力清了清嗓子。门外两人听到这声音立刻跟鸟雀似的收住了声,过一会儿月七端着药碗进门,耳尖还有些泛红,大概也知道自己刚才失言了。

“公子,药来了,你趁热喝。”

宇文玥却不伸手接,“放在一边吧。”

“不行啊公子,药一定要热的时候喝才有效果!”月七心里着急,然而得不到公子的同意始终不敢上前。宇文玥始终不动,于是月七就只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元嵩。

元嵩忍住笑意,对宇文玥道:“怎么,宇文大将军难道还怕药苦?”

宇文玥两条眉毛微微一动,眼睛既不瞧月七,也不看元嵩,径自从被子中抽出手,朝旁边一伸。月七最是懂他,赶紧把药碗搁到他手掌上,嘱咐一句,公子小心烫。

“说趁热喝的人是你,怕我烫到的人也是你。”宇文玥低声说了一句,接过药碗,不动声色地尽数喝下。

可是这药实在太苦,即使他不愿露出痕迹,可这眉头还是自己皱了起来。

“我给公子上厨房讨碗糖水去。星儿说了,蜜饯不管用,还是糖水能止涩。”月七笑道。

他这话一出口,宇文玥和元嵩皆是一愣。月七心中坦荡,自然注意不到他俩的心思,依旧笑嘻嘻地捧着空药碗出去了。

等他走远,元嵩起身到了杯茶递给宇文玥。

“很苦罢?”

“还好。”宇文玥喝了口茶,“比不得治寒疾的药。”

元嵩微微笑道:“还记得小时候第一次见到你,老远就闻到你身上的药味。那时淳儿总叫你药罐子,不愿同你亲近。”

“公主向来不喜欢我。”

“不是的。”元嵩笑道,“她一直很崇拜你,背地里总说你是长安第一聪明人。”

“不敢当。”

“你还记得你十八岁生日那年,淳儿特地搜罗了几本古籍送你当礼物的事吗?其实那个主意早在一年前就有了,她卯足了劲想让你对她刮目相看,又是拜父皇,又是求母妃,到处托人,终于给你弄到那几本。谁知交到你手上,你只是淡淡道了句谢就没别的话了。她回去后伤心了好一阵,总以为你瞧不起她,嫌她笨,连她送的东西也不喜欢。”

“还有此事?”宇文玥有些吃惊。

“嗯。所以那之后她总同你闹别扭,可惜你这冰坨子不开心眼,连她故意无视你都看不出来。”

“是我太迟钝了。”

“不。”元嵩摇摇头,他说起元淳时语气总是特别温柔。他望着窗外,眼神如雾般朦胧。“你不迟钝,你只是在为更重要、当时的我们所不明白的事操心罢了。”

“宇文玥,那时的我们总以为你太无趣,过于严肃,老是把你说的话当耳旁风。现在想来,竟是自己太傻太天真,浪费了太多时间。”

“人在该天真的时候天真有何不对?”宇文玥问。

“不对。”元嵩摇摇头,“身在这个局里就不该有天真。”

“但我却觉得你们很好。和你们在一起时我也很快乐。”

“快乐。”元嵩低声重复道。“多快乐啊,真难想象,我曾有过那么快乐的日子。”

“越是痛苦的时候,越要想想过往的快乐,这样才不至于过于悲伤难以向前。”

“可是,宇文玥,过往越是快乐,每次想起时心也会越痛。虽然我已经放下一切,可每当想起过往种种,仍然会痛到无法入眠。你也是这样吗?你心里可曾想过如果当初再多努力一些再少犯傻一些,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

“我不会想改变过去,我只想怎么面对明天。”

元嵩失笑道:“宇文玥啊宇文玥,我还是比不上你啊。”

“殿下你过谦了。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这样经过大起大落仍能为一方子民付出一切的。”

“宇文玥,如果我说,近来我时常梦见和燕洵,甚至是赵西风他们在一起玩乐的时光,会不会显得很没良心,不明是非?”

宇文玥摇头,“不论结局如何,当时的心境和感情都是真的,而那些东西和时间一样无法改变。”

“有时我也不知,你这人究竟是太过无情,还是用情过深。”元嵩叹道。


打小,祖父就要他成为一个无情的人。他自己吃了深情的亏,便希望后人不要重蹈覆辙。

他总对宇文玥说,身为谍纸天眼的后人,决不能被私情所左右。你的肩上是宇文家族的命运,容不得犯错。

于是把他的吃穿住行都和别的兄弟隔开,单独辟出青山院来让他居住。身边的侍从守卫也一律从长安城外的农家弟子中选拔,要的就是与宇文家没有一丝瓜葛。

可那时的宇文玥又懂什么呢,他只知道自己刚死了母亲,父亲又在异乡,家族中关于他母亲之死的传言大多不堪入耳。他又气又悲,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一个人坐在月下吹笛子,吹母亲教他的那首,风和着曲子,从树叶间穿过,好似受了伤的动物,呜呜地叫。宇文玥觉得青山院好大,宇文府好大,可留给自己的地方却那么那么小,似乎连转身的余地都没有。

幼时的他总是一个人学习,一个人练功。祖父虽然疼他,但仍非常严格。不是没有艰辛的时刻,可是想到母亲冤死,谍纸天眼的命运岌岌可危,就明白自己没有抱怨的权利。

再长大些,祖父便让他出去交际,混在长安的贵公子间,教他怎么看人,怎么在不动声色间从别人口中套出秘密。

为了维护与魏贵妃的关系,送他进宫与元嵩元淳兄妹交往。继而又认识世子燕洵。

燕洵和长安其他人不同,他更像个棋局外的人。他待人真诚却又不过于接近,对事对人都很宽容,因此很得人喜爱。

对燕洵来说,他来长安是当质子,即便现在日子过得再快活,都不能忘记初衷。他一向聪明,能记住自己的身份。可惜他也太过于执着于这个身份,总以为只要我不犯人,他人也必定不敢犯我。要知道世上的事,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言呢?

那一日在围猎场,他们几个被喊来陪元淳赛马。为了争得第一,长安城的几个公子哥个个摩拳擦掌斗志高昂。宇文玥和他们一道出发,等到拐弯的时候他刻意放慢速度让别人都过去了,才牵马走向角落,静待比赛过去。

谁知有人偏不如他意,跟着一起过来。

“宇文玥,你为什么躲起来?”燕洵笑着从马上跳下来。

“你又为什么躲起来?公主看不到你会不高兴的。”

“公主有那么多人陪着玩儿,不会不高兴的。再说了,来长安这么久,我还没和你单独说过话,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你别赶我走。”

那时燕洵才十四岁,这是他俩第一次正式说话。后来宇文玥想,也许这就是你在观察别人的同时,别人也在观察你的意思吧。燕洵是这些人中唯一一个把他看穿的人,并且对他无所施求,和他相处实在愉快轻松许多。

燕洵是他的朋友,宇文玥虽没有到处和人说,可心底里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少时读书,很羡慕古人士为知己者死的精神。宇文玥总想,如果将来能有几个知心的人,他也愿意为他们付出自己的一切。


宇文玥吃了药,稍作休息,便让月七把早上送来的公务全都拿进房。月七不太情愿,可也没有办法,美林关上下都离不开宇文玥,此时又是战事,民心不安,要是再传出宇文玥病得管不了事的消息,那就更不得了了。

宇文玥坐着批文,月七立在一边,时而往暖炉里添些木炭,时而给公子倒杯热茶。

宇文玥忽然问,月七,你跟着我多久了?

回公子,有十二年了。

“跟着我十二年还这么沉不住气。你以为昨晚那些话我没听到?”

月七面上一红,支吾道:“公子,我是担心你。”

“我知道你是好心,但你是我的贴身侍卫,这么大惊小怪,让外面人会怎么想?”

“公子,月七知错了。”

宇文玥叹了口气,“你也累了一晚上了,早些休息去吧。”

“月七不累,月七在这儿陪着公子。”

“陪我作什么?”

“端茶送水啊。”月七说的理直气壮,“星儿不在,这些事就重新交给我了。”

听到“星儿”两字,宇文玥又是一愣。这下月七倒是看出来了,忍不住笑问:“公子可要吃点东西?”

宇文玥被他看出心思,心里发虚,粗声道了一句不用。

月七又笑,“前几年公子寒疾发作吃不下东西,是星儿亲自下厨做了桂花糯米粥端给你喝。她煮的时候,我在一边偷学了一手,虽然比不上她的手艺,但公子现在若是想喝,照样可以打发月七去煮。”

宇文玥绷着张脸,冷冷道:“你现在愈发大胆,连我都敢调笑了。”

“我是替公子着急。”月七兀自笑了会儿,又忽然道:“公子,不然我去把星儿姑娘找来吧。偷偷地来,保证不让人知道。”

“找她作什么。她是燕洵的将军,到这儿来,算是叛军,要被军法处置的。”

“可是……”

宇文玥摆摆手,“别再说了。”

“公子总为别人考虑,什么时候才能为自己考虑一下?”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说这种话?”

“月七只是想让公子知道,还有很多人像公子关心别人一样关心着公子,希望公子快乐。”

他说得认真,让宇文玥想起第一次见他的场景。那时月七不过八岁,被带到青山院来,说要当他的侍从。他问他名字,月七也是这般认真地回答,以前的名字不记得了,以后跟着公子,就叫月七。

一晃竟也这么多年。如果他当年没有被带入青山院,现在是不是也娶了妻子要当父亲了呢?

青山院不是好玩的地方,可看他这么多年也没抱怨过一句,总是默默跟在自己身边,凡事都为自己着想。

这难道不算恩情?这当然也是恩情,但宇文玥却不知如何回报。

他总觉得自己似乎欠了别人许多。不仅仅是对黎明百姓,更是对身边这些一直包容他的亲人们。

要怎么回报他们?宇文玥自觉除了在他们想要离开的时候给他们一份平静安稳的生活之外就再也做不了其他了。

但这些真的够吗?他还能再多做一些吗?

近年来战事吃紧,他的体力与心力愈发不如从前。寒疾发作的时间变长,平日里生病也不容易好。眼见镜子里双鬓白发一日日变多,但这世道并没有变好一丝一毫。夜深人静之际也会忍不住思考自己究竟做了什么?究竟还要做什么?究竟做了有没有用?到底这一切都是徒劳,还是自己过于渺小,什么事都没法做到?

“我知道公子的志向高远,心系天下。天下是什么,蒙枫不太懂。蒙枫只知道自己是被公子救的,遇见公子后才有自己做选择的权利,所以这就是蒙枫的整个天下了。今后公子还会做许多大事,或有成的,或有没成的,但不管怎样,公子都要记得你曾经救了很多人,撑起了许多人的天下。”

这次病倒,蒙枫突然趁没人时进来说了这么一番话。宇文玥知她聪明,却不知自己竟将心思露于表面,让人看了出来,换做从前这是不敢想象的。

他明白蒙枫的好意,也感激她的认可,然而心中的大石总不能放下。他还有很多事要做,还有更多事尚未完成。

从前在青山院,他只有寸土之地可供周旋。现在他身后是整个大魏江山,千山万水,百万子民,更加无路可退。

月七和蒙枫的善意,宇文玥只能牢记于心,但不能松懈,只有不断往前。


到了第五日,元彻的信终于送到美林关。

宇文玥的身体已恢复大半,早些时候冒雪去边关巡视了一圈,回到帐内一见到信便急着坐下拆阅。

主要还是在说长安的近况,只在最后写了几句对形势的迷茫。

元彻心知魏帝的身体已撑不了太久,如不出意外,自己将继承大业。可现在内忧外患,民心不稳,要怎么做才能使大魏恢复元气,实在令人烦恼。

元彻说自己早以为在边关历练多年能够做到处变不惊,但一想到自己即将继承皇位心中却总觉得不安。唯恐不能为天下百姓尽力,唯恐自己会愧对祖辈江山。

然而父亲既然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刻将大权交到自己手上,也证明了对自己的信任。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人选了,我元彻不接,他人也未必能接下。无论如何,唯有向前。小心做决定,做自己认定的决定,箭一旦离弦,绝不回头。

宇文玥给他回信,思来想去,最后只写了一句话。

前途未卜,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八字。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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