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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玥】流光(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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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流光


 


青海最强悍的两个女人最近好生憋屈,原因无他,被禁足了。


一个不知自己怀有身孕直入燕王府差点成了刀下亡魂,另一个呢,也不知自己有了孩子,寒冰诀使得溜得飞起,一不小心动了胎气晕在燕魏边境,差点没把宇文玥吓得去了半条命。


于是自打从燕北回来,她俩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成天被宇文玥和梁少卿看着在家安胎。王府里的月卫和侍女也都乐意配合,个个都好像学了谍者的本事,就怕他们家夫人一个不留神溜了出去。


其中月七尤甚。


天知道他留守青海是怎么过的,日日祷告上天就怕等来不好的消息。不过好在千等万等,公子夫人都平安归来,还等回来一个小公子或是小小姐,他当然得打起十二分精神看着。就是可怜他被楚乔翻了好几个白眼。


饿了去厨房找个东西吃要跟着,在院子里溜达溜达也要跟着,坐着看书吧,周围也围了三五好几的人。


楚乔没好气地扔了书,本来一早醒来不见宇文玥就够憋闷的了,还和个犯人似的。她走到秋千上坐下,一个眼刀飞过去,又要上前的月七只好眼观鼻鼻观心地修剪起花草来。


其实她安分极了,压根儿没想着要搞什么事情,从知道肚子里有了宇文玥的孩子开始,她就什么都没想过。


她坐在秋千上,一手扶着绳,一手抚着还未显怀的肚子,只觉生命的奇妙。他现在是什么样子,出生会是什么样子,从牙牙学语到长大成人,又会是什么样子。自小没享受过母爱的她,如今竟也要成了一个母亲。她有时会想,或许燕北之行保佑他们无恙的,不止是她的母亲洛河,还有这个不知几时融进她骨血中的亲缘。


她“噗嗤”一声笑出来,拍拍肚子道,“看来你还是个小福星。”


 


而另一边的蒙枫就不是那么安分了,上房揭瓦根本不在话下,进个青海王府的门也懒得走,直接一个轻功翻了进来。饱受惊吓的梁少卿慢了好几个半拍才从正门跑进来,嘴里直念叨,“哎哟喂我的大小姐我可求求你了,您别这么吓我成吗?”


蒙枫懒得理他,直接来找楚乔,“夫人可好?”


“我好呀。”楚乔笑看着跑得满脸汗的梁少卿和摇头无奈小大人状的墨儿,对着蒙枫道,“你可悠着点儿吧,看把他吓成什么样了。”


墨儿钻到楚乔和蒙枫中间,“娘,您可别说师娘,要我我也嫌他烦。真的是见天儿地跟着呢,烦都烦死了,是吧师娘?”


“是,可烦了。”嫌弃死了,可蒙枫眉梢的笑意却也是藏不住的。


“烦什么呀。”芸娘贺萧,还有平安和祁连紧随其后,手上都拎着东西。祁连是自美林关和月卫们一起回来之后,便带着那帮小子一起投入贺萧军中的,就是成日成日地和平安不对付,偏还老是形影不离的。


“你是没长大,等长大了成了家,你也会这样的。”芸娘揉揉墨儿的脑袋,又冲楚乔和蒙枫挤挤眼睛,“男人啊,看着胆子大,其实胆儿可小了,就会瞎紧张。”


贺萧就不服了,“什么叫瞎紧张啊,紧张那是应该的。”


梁少卿找到盟友,立即点头如捣蒜,“就是就是。”


“这就统一战线了啊?”楚乔扬眉,“小心哪天宇文玥把你的秀丽军青海军全给调来看着我们,到时候有你哭的。”


“诶大人,你还真说对了。公子真有跟我提过,就是怕你生气才……才打消念头来着。”


“……”


楚乔真是无语了,她是能上天啊还是怎么着?


 


“好了好了,你们都带了什么,大包小包的?”


“噢,我带了野味,今天除夕,总不能空手来蹭饭嘛。我拿到厨房去。”贺萧拎着山鸡野兔,顺带把讨蒙枫嫌的梁少卿也给拎走了。


“啊……今天是除夕啊。”楚乔都忘了。


“是啊,所以我带了酒。”蒙枫一手一坛女儿红,墨儿一手一坛竹叶青,“我们是不能喝了,但总要有酒助兴嘛。”


“那我呢,带的就不是你们爱吃的东西了。”芸娘拍了拍那好几串药包,楚乔蒙枫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苦了脸。


“又是安胎药啊?”


平安道,“你们就听芸娘师傅的吧,她可是过来人呢。你们俩在燕北那么寒的地方待了那么久,回来一定要好好养的。”


“我也在燕北待了很久,怎么也不见你让我好好养着……”


楚乔一瞥祁连,“你嘀咕什么呢?”


“……没没没,我说平安说得对,姐姐和师姐都该听着。”


“嘁,要你拍马屁。”


“我拍马屁?你是马吗?”


“你……”


“……”楚乔着实不懂这俩怎么又吵起来了。


“公子呢?”蒙枫张望了王府一圈,问道。


“不知道一早上干嘛去了,起来就不见他人。”


蒙枫却暗暗松了口气,楚乔不由发笑,“你这是怎么了,从燕北回来就变得怕他了。”


“我这不是怕他骂我吗,咱俩易容的事儿。”


“怕什么呀。”楚乔像只有恃无恐的小猫崽,“他要是骂你你告诉我,我骂他。”


 


于是乎,宇文玥刚一脚踏进家门,便听苍梧鸟不知死活地叫着,“星儿骂公子!星儿骂公子!”


“……骂我什么?”


楚乔听到动静,什么骂不骂的全抛在后头不管了,跳下秋千就哒哒哒地跑过去,直扑进他怀里。


“你回来啦?”


宇文玥牢牢箍住她,心怦怦乱跳,心底直呼祖宗。都道女人有了孩子怎么说都能温柔点儿,可他家这位却是变成了孩子,这段时间和他闹的脾气撒的娇一点都不少,也不知是怎么了。


他冷下脸来教训她,“我说没说过不准跑,好好走路?”


楚乔抿着嘴,眼睛眨巴眨巴的,就会教训她。


“可是你回来了嘛。”


言下之意,是见到你开心的嘛,你怎么能骂我呢?


宇文玥又舍不得了,“……那你慢慢走啊,我又不会跑了。对了,你们……说我什么呢?”


“谁说你了,是说你一早上就不见人。老实交代,干嘛去了?”


“……我接人去了。”


宇文玥高深莫测一笑,让开了身子,身后便是在燕北帮助他们的十二人杰。


 


楚乔万万没想到他们会来青海,惊喜得一时间说不出话。


“你们……左宝仓一会儿来,见到你们肯定要开心死了。可是,可是你们怎么会来?”


阿飞叼着根草,“我们已经现过身了,虽然去影无踪,但反正他们迟早是要知道我们的,未免有什么麻烦,我们就不在燕北待着啦。”


“啊——”无门打了个哈欠,满眼泪花,“再说那地道反正挖了,不走白不走。所以少主,我们就来投奔你啦。”


楚乔当然是无任欢迎,就是……


“那现在,我是不是可以看看你们的真面目了?”


几人对望一眼,除了沈墨、阿九、落雁本来就是以真容见的他们,其余几位纷纷揭下面具。一身脏兮兮乞儿装扮的阿飞实则是个白面书生,每天都睡不饱觉偏偏还揽了个打更差事的无门生了长娃娃脸,还是跟着阿九到黑鹰军营做饭的小厮,而凶神恶煞哪里有八卦哪里就有她的卖豆腐寡妇,居然还是个少女。


宇文玥啧道,“无门的易容术真是天下一绝,箭尾锁的精巧也实在令人佩服。”


无门不好意思地笑笑,“嘿嘿,公子可别夸我,我会骄傲的!”


楚乔则指着那妙龄少女道,“你……你看着比我还小上几岁呢?”


虫虫:“是呀。我们五毒教呢,每一代传人都叫虫虫。本来十二人杰是我娘的,但是我娘她已经在天上啦,所以我就继承她的衣钵。少主姐姐别嫌弃我呀。”


“哪能嫌弃你呢,要不是你的毒,就不会有疫症,也没法化解软骨散于无形,你可太厉害了。”楚乔转而看向最后,也是最令她震惊的一位。慈眉善目的坟婆婆,竟藏在一张饱经沧桑的大爷脸下。


她握住她的手,“婆婆,原来是您……我怎么也没想到会是您。”


“你们……见过?”


“当日在冰湖下我把你救起来,为了躲避黑鹰军追杀,我背着你走了好久,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地方,幸好遇到这位婆婆收留我们,我当时还在想,怎么会有人住在地下呢。”


宇文玥那时还不省人事,全然不知道还有这回事,立时起了敬意,“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坟婆婆摆摆手道,“公子言重。能救少主与公子一命,又能助你二人成事,这是机缘,亦是老身的福报。”


宇文玥:“总而言之,承蒙各位不弃,愿意来到青海,实为青海之幸。”


虫虫:“不弃不弃,少主选的男人选的地方,我们肯定不会嫌弃的。”


宇文玥:“……”


落雁一脸无奈地捂住她的嘴,沈墨讪讪笑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一群人嘻嘻哈哈,看得楚乔心里暖极了,这帮曾经无怨无悔跟随她娘的人,才是她留给她的最珍贵的馈赠。


她作势要跪,被宇文玥一把扶住,亦被坟婆婆拦了下来。


“少主是有身子的人了,万万不可。”


楚乔只微红着眼,郑重对众人道,“我不知自己何德何能,能让你们追随至此。但我保证,有我一日,我必不会让你们再尝颠沛流离,战乱之苦。”


众人闻言皆面露动容,唯独吊儿郎当的阿飞有点受不了这气氛,便开解道,“少主你别这么说。我们说过了,我们只认我们愿意认的主子,所以不管是吃苦还是享福,我们都心甘情愿。何况我看这青海就挺好的嘛,至少没燕北那么冷啊,是不是?”


“是。”宇文玥笑道,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不如今晚大家就在这儿一起吃团圆饭吧。”


阿九登时就来精神了,“团圆饭好!你们都别跟我抢,厨房可是我的天下!公子,我能去吧?”


“当然能。月七,你安顿一下他们……月七?月七?”


宇文玥狐疑地看着两眼发直全无反应的月七。


“啊,啊?”


“……安顿一下。”


“噢噢噢,诺。各位请。”


虫虫率先蹦蹦跳跳地,从月七面前蹦跶过去,蹦跶过了,嘴里小声愠怒道,“看什么看啊。”


阿飞撞了下她肩,“莫不是看上你了吧。”


“谁能看上她呀?”无门又打了个哈欠。


“……”虫虫跳起来就是一顿打。


 


坟婆婆慈祥地看着一行人打打闹闹,并未急着进屋,而是递给楚乔一包东西。


楚乔接过来,“这是?”


坟婆婆满是慈爱地看了眼宇文玥,又看了眼她的少主,拍拍她的手道,“这是公子特地吩咐我从燕北捎来的,现在我把它交给你啦。”


楚乔满腹疑惑地望着坟婆婆缓慢而稳健的背影,三两下拆了包袱,露出一个白釉瓷瓶,打开一闻,竟闻到雪的味道。


“燕北的泥土?”


“嗯,你娘一生自由,但我想,如果有机会,她多少也会想陪在自己子女身边的。”宇文玥拉着她在石桌边上坐下,“你说你娘葬在燕北大地上,我就让坟婆婆捎这么一抔来,我们找个日子就用这个,给你娘立个牌位,这样你想你娘的时候就可以去祭拜她,她也能守着你。”


说到底,他俩都是无家之人。如今她一点一滴地陪他,为他,搭建起一个家的样子,他便也想着能让她的心里舒服些。


可他事无巨细,思虑周全,却忘了女人心思本就是难以捉摸的,何况还是怀了孩子的女人。他满心期待好歹能看到她感动的脸吧,结果没有,全程楚乔低垂着头,静静不说话。等他觉出不对劲来,捏着她的下巴逼她抬头,就看到一双他最受不了的盈盈泪眼。


“……不是,这是怎么了?星儿?”


她只瞪着通红的眼,泪倒是没落下来,光在眼眶里转悠。


这被路过的栖梧瞧见了,放下热腾腾的安胎药就为夫人打抱不平。


“公子,夫人怀着身子本来情绪就不稳定,您怎么又惹她生气了呢!”


“我没……”


玥公子无辜极了,他哪儿惹她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楚乔就默默地哭了。宇文玥最见不得她哭,拿着当年在青山院为她拭泪的帕子,一点一点地擦着,嘴里也哄着。


“不哭了,哭什么?你告诉我?”


楚乔吸吸鼻子,“你说你让我娘守着我,你是不是就不守着我了?你要去哪儿啊?你要丢下我吗?”


“……”宇文玥欲哭无泪,“我能去哪儿啊?”


说完又想起来,大概是又从燕北走了一遭,她骨子里的那股不安又冒出来。他心下暗叹,摸摸她的脸,直望进她的眼睛里,“我不会丢下你的,相信我,嗯?”


“……嗯。”楚乔点点头,也是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尴尬地别过头去擦了擦脸。


但这来得快去得也快的小脾气,宇文玥又觉出不对来。他瞥见栖梧放下的安胎药,便什么都懂了。


“你早上是不是没喝药?”


“……”


“……”宇文玥黑了脸,“怎么不喝?”


“……苦。”


“药哪有不苦的,你忘了这还是你跟我说的吗?”


“可是当年你喝药的时候,我都在身边的。今天早上你在吗?”楚乔脾气又上来了,“你不在,我不喝。”


“好好好,那现在我在了,我陪着你喝,好吗?”宇文玥拿起药,吹着气,楚乔一下子就破涕为笑。


他一勺一勺喂,她就一口一口喝,苦得皱了脸,看起来别有一番可爱。


宇文玥塞了颗蜜饯到她嘴里,她便又开心了。


他忍不住摇头道,“和个傻子似的。”


“……你说谁傻呢?”


“……我傻我傻。乖,喝药。”


苍梧鸟:“公子最傻!公子最傻!”


“……”


宇文玥顿时就明白楚乔想把它炖了的心情。


 


到了晚上,青海王府特别特别的热闹。


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包括月卫和侍女,齐齐整整地,摆了好几张大圆桌,吃起了团圆饭。


席间气氛融洽极了,推杯换盏,大快朵颐,个个性情中人,很快打成一片,没半点虚情假意。左宝仓更是兴致大好,最初还清醒着对着落雁差点流了一嘴的哈喇子,微醺过后就和沈墨一起缅怀洛河,说着说着落了泪,又和十二人杰一起痛骂詹子瑜和东方忌,几个大老爷们儿又哭又笑,像是许久许久没有这样撤下心防,大快人心。祁连呢,也不知喝了多少,醉倒在平安肩上,平安木着一张脸也任由他靠着。墨儿则和贺萧一起,一心一意地逗着芸娘尚在襁褓中的闺女,书呆子就闷头给蒙枫夹菜,其乐融融。


楚乔含笑看着他们,心里被填得满当当的。就是可惜她今晚害喜的反应有点大,再加上宇文玥在酒过一巡之后,便被月七叫进了密室,她也没什么胃口,只喝了几口热汤暖胃,多的再也吃不下了。


她遂交待蒙枫和芸娘几句,起身去寻宇文玥,哪想着没走两步,宇文玥也正好出来了。


“怎么不吃了,不舒服?”


楚乔摇摇头,“有点儿闷。”


“那我陪你出去透透气?”


“好,我去拿衣服。”


“你站着别动,我去。”


宇文玥转身进了屋,拿了两件雪白的狐裘大氅,自己拾掇好了,便把楚乔牢牢裹住,把毛绒绒的帽兜也给她戴上。近来她都歇在家里,被汤汤水水养着,脸圆润了些,更衬得白里透红,活像个白瓷娃娃,水灵水灵的。宇文玥没忍住捏了捏她的脸,才心满意足地牵着她出门去。


谁知门槛才刚跨出去,门后的世界又热闹了。


原是虫虫正对着月七咋呼。


“我警告你哦,不要再看我了喔,我很毒的喔,小心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月七大气不敢出,默默扒饭去了。


宇文玥白眼一翻,十分没脸看,愈发觉得这月卫之首是不是得换人了,怎么这么没出息。而楚乔就十分好笑地看着宇文玥,“哼,上梁不正下梁歪,第一次见人姑娘就起了心思。”


“上梁”表示这锅我不背,“……我第一次见你时候可没像他那样看你。”


“是啊,你只会偷看嘛。口是心非什么的,玥公子最会了。”


“……”宇文玥大度地不和夫人计较,“走了走了。”


 


除夕之夜,家家户户都传来团圆的声音,有几户在街边的干脆敞开大门,里边的人认出是他俩,还热心地想招他们一起坐下吃点儿。他们客气地回绝,只牵着手慢慢在安平大街上走着。


走着走着,楚乔放开了宇文玥的手,转而去拽他的衣袖一角,摇来摇去。宇文玥回头一看,便看到她狡黠的脸,他知她这是想起了当年长安灯会,和他闹着玩儿。不过他可不想,毕竟灯会的记忆也挺差强人意的。


他一抽衣袖,借力重新把楚乔拉进怀里,把手牢牢牵着,十指紧扣。


“好好的手不牵牵什么衣袖?”


楚乔哼哼,有样学样地也说了遍,“是啊,好好的手不牵牵什么衣袖?”


潜台词是,你当初怎么就不这么说呢?


宇文玥看懂了,又默默不说话。


“诶,”楚乔缩在帽兜里,声音瓮瓮的,“你刚才去密室,是长安有什么消息吗?”


“嗯,就在今晚。”


“除夕哗变……会是我们想要的结果吗?”


“放心吧,长安局势已定。如果元彻连个齐王都搞不定,他也不用当这个皇帝了。”


楚乔捏了下他手指,“啧,你这张嘴真是……”


“天高皇帝远,听不见。”


“不过这日子选的真好,今晚过后,一切就都是新的了。”


“是啊。”他们说着话,口中都能呼出白气,“天下终于可以恢复安宁了。”


但楚乔还是有担心的事,“你说那三百战俘回到大魏,会过得好吗?”


“不知道……”这也是宇文玥所担心的,“他们现在在美林关,元嵩把他们安置得很好,相信他也会和元彻说明此事。不过反正我也已经和程刚说过,倘若大魏真的容不下他们,就来青海。脸上的字嘛,芸娘未必就不能医好。”


“嗯……脸上的刻痕我们自然是能帮多少帮多少,可心里的,就得靠他们自己了。”


“嗯。但是作为一个孕妇,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点?”


“……”她讨好地改成挽着他的手,“那就不想了。”


宇文玥垂眸看着她,“饿不饿?刚才没吃多少是不是?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大过年的上哪儿买啊。”


“再走走吧,说不定有呢。”


 


结果还真被他俩遇上一杂货铺子。老板年逾花甲,祖孙三代一起吃着热乎的火锅。他们见是王爷王妃,心中忐忑又觉蓬荜生辉,哪知这对年轻夫妻是为靠在门边的冰糖葫芦而来。只见王妃如孩童一般,亮晶晶地看着冰糖葫芦,王爷呢,满目宠溺,乖乖地付了银钱,和寻常人家无异。老板说什么都不收,可王爷执意要给,末了还是老板妥协,又返回铺子里拿了个自家扎的孔明灯赠他,说是愿王爷与夫人平安无忧。王爷心中一动,又向那老板讨了笔和一袋墨,这才回到夫人身边。


楚乔本就被他打扮得白白糯糯的,手里又拿着晶莹剔透的一串红,相映之下,整个人都泛着股喜气。


宇文玥踱步到她身边,自己都不知唇角的弧度就没下来过。


“好吃吗?”


“唔……怪怪的。”


“……冰糖葫芦无非酸和甜,怎么会怪怪的?”


“就是怪怪的。”楚乔把冰糖葫芦往他面前一递,“你尝一口?尝一口嘛。”


宇文玥不太想吃,但又想知道那是怎么个怪法,便就着楚乔的手吃了一颗,结果刚一入口,就被刺激得不行。好不容易味蕾上的刺激消下去,就见楚乔正得逞地看着他,像只小狐狸。他表情扭曲,没想说得委屈,但开口又真挺委屈的,“好酸……”


楚乔笑嘻嘻的,觉得他委屈的样子特别招人疼,一点都不冷冰冰的讨人厌。她踮起脚,碰了碰他的唇。


“亲一下就不酸啦。”


“……”是不酸了,可更刺激了。


宇文玥一把捞过她,撬开唇齿,以舌推进,将嘴里半颗冰糖葫芦渡了过去,直抵深处怎么也不够,在充满甜浆与冰糖的温软口腔里跳了一支圆舞,恋恋不舍地退出来仍觉意犹未尽。


他幽黑的眸子盯着她被他亲得亮着水光的唇,“酸吗?”


她舔舔唇,“麻了。不过很甜。”


“……”宇文玥无奈地收紧搭在她腰上的手,“你怀着孕呢,别招我。”


“……流氓。”


“……不耍流氓怎么生孩子?”宇文老师一本正经道。


“……哼。”


楚乔继续吃着冰糖葫芦,她一点儿都不觉得酸。


“宇文玥,我突然想起来,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一起过年……”


“嗯……要是没发生那么多事,在青山院,或许我们就可以过年了……”


二人不约而同沉默下来,感叹造化弄人。


有多少人汲汲营营只为追求万人之上的权位,却不知翻云覆雨的从来不是凡胎肉体,而是笑看苍生的命运。但好在上天垂怜,他们所历经的这些伤痛与回忆,都不曾在这乱世中消亡半分。丝丝缠绕,幻化成茧,最终双双成蝶,也不必要飞过不知归处的沧海,因为心安之处即为家,即为岸。


“那如果……我说如果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你会让我和你一起吃年夜饭吗?”


“……不会。”


“……”楚乔狠狠咬下一颗冰糖葫芦,咔嚓咔嚓嚼。


“……不是,是因为不好吃才不让你吃的。”


“……你们宇文府,长安贵族,你和我说年夜饭不好吃?”


“……你想,我们是要和宇文席、宇文怀他们一起吃年夜饭的,那饭能好吃吗?”


楚乔一愣,忘了这茬,“……好像是噢。那你打算怎么和我过年啊,让我饿着吗?”


“就……”宇文玥不自然地脸热,“就……买很多很多冰糖葫芦,然后……守岁。”


“……”楚乔默默看了眼快吃完的冰糖葫芦,觉得饱了,吧唧吧唧嘴还是忍不住,“你傻不傻?”


宇文玥生无可恋,自己也觉着好笑,“……现在想想,是挺傻的。”


在本应天真懵懂却饱受危机的年纪里后知后觉动了情,又在不能相守的世道上不得已用相杀的方式相知相惜,有情人哪有聪明的呢,都是傻子。


 


“我吃完啦。”楚乔拍拍手,像只餍足的猫。


宇文玥拉过她的手,用帕子擦干净,再牵好。


“去放灯吗?”


“好,去哪儿?”


“城楼上吧。”


他牵着她,一步一步登上了城楼。


他曾经保卫长安,她曾经坚守红川,如今他们有了共同要守护的一方城池,一方百姓。这一片天地于他们而言,就是天下。


宇文玥拿出笔墨,亦递给楚乔一支,“写点什么吧。”


“好啊,我写上句,你写下句。”


“……知道我想写什么?”


“当然知道。”


两人一笔一划地写着,那认真状,似要将这两行字镌刻在三生石畔,时光长河。


可写完了,宇文玥细细一瞧,却像老先生似的长长地摇起了脑袋。


楚乔不服气地看着他,“干嘛?嫌我字丑啊?那也是你没好好教。”


“我怎么没好好教,明明是有人没好好学。”


“噢,也不知道是谁一言不合就动手动脚的,我怎么好好学啊?”


“……我有吗?”


“……宇文玥你就承认吧,你第一眼见我就喜欢我。”


“……没有的事。”


“那你猜我什么时候喜欢你的?”


“……反正不是第一眼。”


“真有自知之明。”


“……”


宇文玥真是说不过她了,只得放灯。灯一放出去没多久,天上竟飘起了雪。


“下雪了。”楚乔伸出手,雪片触手即融,却一点儿都不冷。


“是啊……瑞雪兆丰年。”宇文玥望着这座城,他的自由,抱负,与爱,都有了。


“宇文玥。”


“嗯?”


楚乔痴痴地望着这场雪,和雪中远去的孔明灯,眼里星辰灿如水晶。


她的自由,抱负,与爱,也都在这里。


“你不用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你的,你只要知道我只喜欢你,而且会越来越喜欢你。”


宇文玥眼眶一热。


他们彼此都是难以为他人所化的寒冰,可遇到对方却奇迹般地有了温度。


只有他能,也只有她能。


他拥她入怀,紧紧地,想道尽一年又一年与日俱增未曾消退的爱意。


而他只深深贴在她的耳边道,“别再勾引我了星儿。”


楚乔环住他的腰,笑得十分故意,“就勾引你。”


“……”他稍稍退开点,手还搂着她,“那我们就再生一个吧。”


“……这个还没出来呢。”她拍拍肚子。


“那就等他出来。”


“嗯。”她笑着点一下头,补了一个“好”。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


 


来年开春,经除夕哗变,魏帝一病不起,太子元彻监国,斩齐王兰淑仪,平反定北侯旧案,与燕北休战。柱国将军宇文泰新建三百秘军,无人知晓其来历,非危亡之时不可动用,以白银面具示人,番号“皓月”。


暮春,青海设百川阁,广纳子弟,不论阶级,不论出身,教仁义之道,授骑射之术。世人皆道,尚武堂之将可平天下乱,而百川阁之士,则可守天下安。


次年秋,百川阁首度开考,文科榜眼子音,武科榜眼云昆,探花郝凉,而文武状元皆为一人,名为祁连。四子皆出自秀丽军中,年纪不足十七,并称“秀丽四杰”。


其后各自组建祁连、昆仑、贺兰、雁回四军,与十二人杰同属“流光”。战时为帅,非战时为谍。


自此江湖朝堂,再无极乐往生,谍纸天眼,风云寒山,唯有青海流光。


 


多年后,祁连躺在横尸遍野的战场上,看着天空中还未散尽的战火硝烟,想起初入百川阁的那日宇文玥说的话。


 


“我们每个人,都无法决定自己生存在怎样的一个世道上,或光明,或黑暗,但我们可以决定自己该怎样活着。光明中,未必就没有牛鬼蛇神,黑暗中,也未必就没有仁人志士。幸运的话,活在光明里,那就坚守本心,但如果不幸,你活在了黑暗里,就请竭尽全力活下去,抓住每一道在你生命里出现的光,如果没有,就成为那束光。我不指望你们每个人都成为英雄,这世上也不需要这么多英雄,但你们都可以成为自己的英雄,只要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活。”


他那时还傻兮兮地问,“那我们要怎么做?”


“很简单啊。”


他又听楚乔从战马上下来,威风凛凛,与宇文玥遥遥相望。


“只要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行无愧于人,止无愧于心,你就是那束光,就是你自己的信仰。”


 


祁连疲倦地眨了眨眼,听着由远及近的万马奔腾,看着滔天火光中万箭齐发,看着那人突破重围飞驰而来,他想,他终究是幸运的。


他不仅抓住了那束光,他也成为了那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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